1、土楼立丰碑
在古田县杉洋村的中央位置,有座楼高三层,做工精致,墙厚门固的土楼式建筑,当地人称“余泽炳厝”,它是当地一位开明地主建于民国时期的著名建筑。这座房子既有西洋式的装饰风格,又有南方传统建筑的防匪防盗的特殊功能,四周高墙结实到炸药也无可奈何,内置天井、水井,大门一关,易守难攻。解放后,房主把房子主动献给政府,一直作为村公所、大队部、老人会使用至上世纪末。可就是这座老房子,在1950年的2月,曾经发生一起以南下的“长江支队”关麒麟为首的多名区干部与土匪激战三天三夜,最后因寡不敌众,被捕而壮烈牺牲的可歌可泣的历史事件,在福建历史上称为“杉洋惨案”。今天翻开这页尘封的历史,重新演绎战斗的过程,有助于唤起后代的历史沉思,缅怀革命战争时期为共和国的稳固、人民生活的安定而贡献年轻的生命的先烈们。
古田县1946年6月14日解放,但国民党的残余武装分散藏入山区,流窜为匪,他们勾结当地的一些特务、惯匪、封建会道门势力,建立形形色色的“反共救国军”活跃在山区与边缘地带。仅古田县内就有大小土匪十一股,1200多人。其中尤以黄直云、黄炳午、谢建国三股为害最为严重。黄直云部土匪号称“反共突击军四纵队第十一支队”有匪徒250人,黄炳午号称“闽东北人民自卫军第四纵队”有匪徒180人。谢建国部号称“反共救国军五十一师”,有匪徒300人。
这三股政治土匪沆瀣一气,诡计多端,假装向人民政府投诚,躲过被剿的难关,再次反水,变本加厉为害城乡人民。不断制造暴乱,破坏交通,纵火投毒,行凶抢劫,杀害干部。整个古田山区被阴霾笼罩,刚刚看到新中国喜悦的人民又重新回到担惊受怕的煎熬中。
2、长江支队的历史背景
1948年下半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东北、中原、华北连续进行了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消灭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主要军事力量。一九四九年新华社发表元旦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中共华北局响应党中央、毛主席“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伟大召唤,从太行、太岳两个老解放区选调4000多名得力干部,组成“中国人民解放军长江支队”,随三野十兵团进军福建、解放福建、接管福建。他们随着作战部队,从太行、太岳革命老区到八闽东海福建,历经万水千山,艰险生死,克服重重困难。先后途经山西、河北、河南、安徽、江苏、江西、浙江、福建8省65县,千里转战,历时7个月,行程3000多公里,翻过中条山、太岳山、仙霞岭、武夷山,跨过黄河、沁河、漳河、卫水,准河、长江、钱塘江、闽江等大小山川河流,穿过河北、河南、安徽、江苏、浙江五大平原,出发时是北国的冰天雪地,到了福建已是骄阳似火。于1949年8月11日胜利到达福建建瓯。8月12日南下干部与地方干部在建瓯召开胜利会师大会。时任福建省委书记张鼎丞到会致欢迎词,鼓励南下干部与地方干部团结战斗,夺取更大的胜利。 这是一支人民解放战争进入夺取全国胜利的决定性阶段的形势下组建的队伍,对外称"中国人民解放军长江支队"。这次,前后进入福建的,有三野十兵团十万多人;有长江支队4100余人;有华东南下干部200多人;有上海南下服务团2300多人;还有长期坚持地下斗争的全体同志,由这五路大军组成了解放福建、接管福建的统一体。在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史上留下光辉的一页。
1949年8月18日,长江支队三大队四中队一行78人分乘敞篷车,由黄扆禹等带领到达最终目的地古田县城,当时古田刚解放,群众尚未发动,情况复杂,土匪猖獗,水土不服,语言不通。为了支援解放福州、剿匪反霸、建立政权,这些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仍以顽强意志奔赴新的岗位,立即开展工作,成为古田解放初期革命工作的中坚力量。
任古田七区(当时设在鹤塘)区委书记的关麒麟,山西平顺县阳高乡南庄村人,1922年生,少年丧父,十五岁参加民兵,1943年入党,1944年任平顺县六区武委会主任,1949年报名参加长江支队南下,那年才27岁。
3、杉洋保卫战
1950年农历11月,流窜在古田东北部的黄直云、黄炳午匪帮公开向杉洋村民勒索3000元银元,扬言如果年底未能如期交钱将血洗杉洋,放火烧屋,猪犬过刀,老小不饶。
关麒麟面对土匪的猖獗,许多同志劝他回到鹤塘区公所暂避锋芒,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杉洋的百万斤公粮和杉洋群众的生命安全,毅然留在杉洋布置守卫工作。召集武装班战士林宏宇、李张德、阮周铨、李叶富,同时调回正在邻近的区委宣传委员孟连珠(长江支队,时年23岁)、区委组织委员刘学孔(长江支队,时年23岁)、区委宣传干事赵克俊(长江支队,时年21岁)以及本地干部余养素、黄数意、曾树启共14人组成战斗队伍,搬进易守难攻的杉洋村公所,同志们互相鼓励,群情激昂,都决心与公粮群众共存亡。同时关闭杉洋八个城门,分工把守,准备坚守,并派人向古田县大队、区中队及鹤塘民兵报信,等待救援。
农历腊月廿四晚(公历2月10日,经采访当地经历过的老者确定),街上枪声大作,预先潜伏在村内作内应的土匪李德包、李持书(均为杉洋当地人)利用群众正在准备祭灶的麻痹,打开彭厝里东门和夏庄方向的南门,400多名土匪蜂拥进城,迅速占领全村,包围杉洋村公所。守卫在杉洋村公所的关麒麟等人沉着应战,土匪无法攻克,改由后门偷袭,不料正中埋伏,被丢下的手榴弹炸死一个炸伤三个,吓得退却,只能团团围住村公所不放。
古田县大队与鹤塘民兵接到急信后,迅速派兵驰援,但当时古田距离杉洋80公里之遥,部队急行军赶到杉洋时,已是下半夜,由于敌情不熟,不敢冒然进村,只在附近山头上打枪。这时听到枪声的关麒麟在楼上向土匪喊话“我们的援兵来了,你们走投无路了”,土匪吓得赶快退缩,枪声暂时停歇。
后来,反省当年的救援的确不力,县大队听不到枪声就认为残匪弃村遁逃,没有进村就下令撤离返回,太过草率了。而且杉洋人后来一直坚持认为当时救援部队中有人通匪,“文革”时期准备揪斗此人,刚听到这消息,此人就跳水自杀了。
天亮了,土匪发现救援部队已退,于是又重新围攻村公所,面对关麒麟等人的顽强抵抗,土匪用尽火攻、炸药、机枪封锁等各种伎俩都无法得逞。坚持了两天两夜,2月13日,农历腊月廿七,土匪气急败坏,捉来了民兵李张德等人的家属在门外哭喊,尤其是李张德的母亲月桂嫂,为了独子,哭喊得特别激烈,土匪让他们造谣说“你们的救兵退到马鞍头被国民党兵消灭了”、“鹤塘区公所也被国民党占领了”、“你们不投降,我们一家人也没命了”等等,同时,把沿街的商店泼上煤油,扬言再不投降,就放火烧村,顿时全村哭声连天响彻四方。在这生死关头,关麒麟等几位南下干部为了身边的当地民兵与全村群众的安危,毅然砸碎手中的枪支,打开大门,挺身而出,命令土匪丢下手中的火把,放走民兵队员。关麒麟、孟连珠、刘学孔、赵克俊、余养强(鹤塘程漈村农会主席,28岁)五人被土匪捆走。农历廿九日,土匪将他们押走到达洪湾村外,欲把孟连珠、刘学孔二人推入火堆时,二人跳崖逃跑中被土匪开枪杀害。继续行走至卓洋廖厝村后初湾厂,土匪见一路劝降无果,终于恼羞成怒,露出狰狞面目,把三人残酷活埋于山上,关麒麟高呼“共产党万岁”等口号,英勇就义。
土匪杀害了四位南下干部与一位当地干部后还是不肯罢休,又杀了个回马枪,再次窜进杉洋,也就是在腊月除夕(2月16日)的晚上放火烧毁杉洋沿街36间店铺,造成杉洋群众重大损失,制造了解放初期震惊八闽的“杉洋惨案”。
4.共和国不会忘记
“杉洋惨案”发生后,政府加速了剿匪步伐,至1951年底,境内土匪基本肃清。共歼灭分队长以上的匪首209名、匪徒1008名,黄直云、黄炳午十多名匪首先后就地正法。从此,古田县天才真正开始蓝了。
关麒麟等同志牺牲后,1953年烈士家属来到古田,收拾了烈士的遗骨带回山西安葬,遗憾的是在“极左”思潮的影响下,这五位烈士竟然被定为“叛徒”,蒙冤几十年,杉洋干群联合呼吁政府为他们平反,1983年后才得到平反昭雪,承认为革命烈士。
2010年10月13日,关麒麟的女儿关俊花女士千里迢迢来到父亲牺牲的杉洋村公所旧址祭奠亡灵。关麒麟同志虽已长眠于闽东大地,但英雄的精神如一面丰碑永远树立在杉洋人民心中,共和国与人民将永远缅怀这个英年报国为信仰而死的铮铮铁。
(本文参考关俊花、魏联文章,古田县志并采访杉洋当地的老人综合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