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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姆”记---赵凯利
来源:赵凯利    浏览:2604次     【字体:


我的老家在山西省晋城市,上世纪四十年代末,父亲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长江支队的一员,南下到了福建的周宁县,于是我出生在了这里。孩童时留在心里模模糊糊的回忆,只是高高的山和弯弯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小路……

然,在我的心底里一直埋藏着对“她”挥之不去的深深的思念。

她就是我的“阿姆”。

母亲说阿姆是好人,她是背着沉重的欠愧走的……

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在阿姆家的福建省周宁县咸村区当区委书记,母亲在县妇联工作。因为不住在一起工作又都很忙,就请了当地洋中村的阿姆奶我,还请了阿姆妹妹带我三岁的哥哥。不久,因为阿姆妹妹的疏忽,我的小哥哥掉进门前的水塘淹死了。那时候刚解放不久,人脑袋里阶级斗争的弦都绷的很紧,区委书记的儿子被淹死了可不是一件小事,区里的公安特派员当场就要把阿姆的妹妹捆走,被悲伤的父亲制止了。从此,阿姆的心头就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总觉得欠我爸爸妈妈很多很多,她把更多的爱倾注在我的身上,希望以此来减轻心里头的欠愧。

我一周岁时,母亲说我可以断奶了,阿姆拿着保姆的工资仍偷偷地奶我。长大后,熟悉的叔叔阿姨还经常取笑我,会跑会跳了还吵吵着要奶吃。看着阿姆抱着我的照片,谁都说我和阿姆长的很像,想必是吃她的奶吃多了的缘故。

母亲和阿姆的感情很深,情同姐妹。在我三岁后,母亲和阿姆同时怀了孕,她们相商如果母亲生男孩,阿姆生女孩,就相互调换。终因俩人都生了男孩,此事作罢。母亲给两个弟弟取名叫“庆利”“庆华”。

早年两家互有来往,后因我父母工作变动,两家的距离越来越远,那时的交通又非常的不便,走动也就慢慢地少了。1968年,我念小学四年级时的暑假是在阿姆家过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阿姆。

夜深了,风呼呼地刮着,淋淋漓漓的雨敲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旷野中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对我说:“孩子,我想你了,你有空能来看看我吗?”声音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是我的阿姆。

几番梦中惊醒,几番醒来落泪。随着时光的流失,这种思念愈来愈烈!

前段时间,应战友之邀,到宁德沿海游玩。席间闲聊,说到我有个奶妈在离此只有60多公里的周宁县咸村镇,人虽以故,我却无比地思念,想借此机会去看看儿时生活过的地方,给她老人家上柱香磕个头。没想到坐在我边上的宁德市长江支队研究会秘书长张建安战友热情的拍桌而起:“行,明天我陪你去!”

次日,张建安秘书长亲自开车,并邀请了宁德市人大驻咸村镇梅山村挂点书记丰卫兵同志同行。

四月,走在春末的季里,天显得极高极清,没有暴雨的狂澜,没有烈日的炙烤。春光在万山怀抱里泄露,漫游的薄云从这峰飞过那峰,山上的梯田和茶园给人酥酥软软的感觉,随风而来的花香使人心神荡漾。

一路上,丰卫兵书记手指窗外侃侃而谈。他告诉我们,虽然咸村镇目前还是国家级贫困镇,但这些年在基础建设方面是下了大力气的,农村路网改造正在进行,全线开建的衢宁铁路周宁站将建在咸村境内。他还带我们到了他挂点的梅山村,宽敞的水泥路蜿蜒而上,路两侧青翠欲滴的茶山很是养眼。

从梅山村出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咸村镇政府。个子高高的镇党委李书记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当他听说了我的来意,马上找来洋中村的两任支部书记,了解情况。由于事隔半个世纪,留在我脑海里的都只是幼时生活的片段。经过近一个多小时的交谈、回忆和对照,两个村书记基本确定了我要找的人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们又赶回洋中村进一步落实。过了一会儿传来消息,阿姆阿伯都已过世多年,但他们的孩子都在家,听说我来了都非常高兴!

在村书记的引领下我们前往洋中村。路上,阿姆的二儿子庆华迎了上来。

先是到了老宅。老宅虽然已是人去楼空,墙头晃动的小草,偶尔飞过的燕子,天井石阶上湿漉漉的苔藓,依旧保留着我永不褪色的儿时记忆。

买了些水果饮料,我们到了阿姆的大儿子家。沿街的框架水泥房显现出他实的生活。早年大哥在外闯荡,而今年老返乡,膝下一年幼孙女一双大眼煞是可爱。阿姆二儿子庆华做钢材生意发了财,携俩孩子已在江苏昆山落了户。此次回家盖新房,框架已经完工开始装修,这次能见面也是碰得巧了。谈笑间时间过的飞快,因还要去阿姆坟上祭拜,匆匆告别大哥一家,我掏出一小小红包塞进女童手中,以表疼爱。

阿伯和阿姆的坟就在返程的路边山坡上,庆华带我们拾级而上。十几分钟的时间我们来到了坟前,早年建的椅子坟背靠青山,面朝旷野,很有一番气派。

“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 点香烛、烧纸钱、磕响头,这都随了习俗。只有回忆象一片片凋零,迷茫的过去,如烟的往事,像萧瑟的秋风擎着回忆的叶子涌上心头。我的心在痛楚,我的泪在流淌!记忆的太深太浓,感受的太真太切,一切的一切都是心头的伤悲。我眼眶含泪默默忏悔,时隔50年才来看他们,望他们地下有知,原谅我这无知后辈。

简单的祭拜后,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墓地。

四月,美在对先人的哀思,美在人间的温情。我走了,只有野外那些白色的花和坟前绿色的草,陪伴着他(她)们。春来了,就绿;秋来了,枯黄。我在心底里喊着:再见了阿姆!您想我了,就托梦给我,我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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